冬日褪去，像一件被仔细折叠、收进记忆深处的白色大衣。季节的风，开始带来湿润的萌芽气息。

安娜依旧每日为少年抄录整个世界：她将新摘的栀子花放在他的床头，那香气便是一首洁白的短诗；她用沾了雨水的青苔气味，为他描摹一场午后的雷阵雨。她成了他的触觉与嗅觉，而他，则用他那湖水般宁静的目光，为她那被死亡与纪律包裹的过往，重建一片可以栖息的内心版图。

这天下午，安娜正为他描述一朵鸢尾花的气味，说它闻起来像「一篇写在紫色信纸上、却未曾寄出的信」。

少年安静地听完，沉默了许久。

然后，他第一次，向她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。

「安娜。」他的声音清浅，像风拂过水面。

「妳能闻到逝去之人的气味，那妳能闻到一段尚未逝去的时间吗？」

安娜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。

「我试试。」

她走到他床边，轻声说：「但这一次，记忆的钥匙，在你那里。」

少年缓缓闭上眼，像深入一口深井，去打捞那些沉没的吉光片羽。

「很暖。」

他轻声说着，像一句梦呓：「是糖在高温里，交出自己所有形状时，那种焦化喜悦的甜。」

安娜转身，走进那间被她当作圣殿的工作室。

她没有去碰触任何香精，而是取来几颗东加豆，将其小心翼翼地研磨成粉，又将一小块安息香树脂，置于温热的琉璃碟上。一缕温润的、近乎实质的暖甜，如薄雾般在房中升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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